残阳如血,泼洒在雕花木窗上,将窗棂的影子拉得颀长,像一道道无形的锁链,捆缚着窗内的人。
温凝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,锦缎华服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,露出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交错的伤痕。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,那是裴宥身上独有的味道,曾几何时,她以为那是世间最安心的气息,到如今,却成了日夜折磨她的催命符。
“为什么又要跑?”
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,像大提琴的最低音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。他就站在不远处,玄色朝服一丝不苟,衬得他面容愈发俊朗,也愈发冷漠。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没有丝毫温度,只有被挑衅后的愠怒,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。
温凝抬起头,干裂的嘴唇翕动着,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:“裴宥……放我走……我不是你的东西……”
她的翅膀,早已被他亲手折断。
第一次逃跑,被抓回来后,他折断了她的脚踝,让她三个月无法下地。
第二次逃跑,他锁了她的琵琶骨,让她连抬手都困难。
这一次,她甚至没能跑出这座府邸的范围,就被他的暗卫截住。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,会是怎样更残酷的惩罚。
裴宥缓缓蹲下身,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过她脸颊上的一道新伤,动作看似温柔,力道却重得让她瑟缩。“不是我的东西?”他轻笑一声,笑意却未达眼底,“温凝,从你落在我手里的那一刻起,你的命,你的身体,你的一切,就都是我的。”
“你是我的笼中鸟,掌中雀。”他凑近她,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,话语却冰冷刺骨,“哪里也去不了。”
温凝闭上眼,一行清泪无声滑落。
她想起初见时,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,她是将门不受宠的庶女。一次意外的相救,让她一颗心彻底沦陷。她曾以为,自己觅得了良人,能与他携手并肩,看遍长安繁花。
可世事难料,他家权倾朝野,她家门道中落。他为了巩固权势,需要一个温顺听话的棋子,而她,恰好撞进了他的网。
当爱意变成禁锢,当深情化为利刃,剩下的,只有无尽的绝望。
她开始疯狂地计划逃跑,用尽一切办法,哪怕只有一丝希望,也不肯放弃。她曾以为自己足够聪明,足够坚韧,却一次次败在他绝对的权力和掌控欲之下。
他折断的不仅是她的肢体,更是她的意志。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,温凝的眼神渐渐失去了光彩,像一朵被抽走了养分的花,迅速地枯萎下去。
弥留之际,她躺在冰冷的床榻上,窗外是她再也无法触及的自由天空。裴宥守在她身边,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?
但她已经不在乎了。
“裴宥……”她气若游丝,“若有来生……我再也不要遇见你……”
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,她仿佛看到他眼中碎裂的光,听到他沙哑地唤她的名字。
可惜,太晚了。
“**!**!您醒醒啊!”
急切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,伴随着轻轻的摇晃。
温凝猛地睁开眼,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。鼻尖萦绕着熟悉的、淡淡的栀子花香,是她闺房里常用的熏香。
她……没死?
僵硬地转动脖颈,映入眼帘的是丫鬟春桃那张带着泪痕的脸,以及……这间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间。
雕花的拔步床,墙上挂着的仕女图,梳妆台上摆放着的铜镜……这分明是她未出阁时,在温府的闺房!
“**,您可算醒了!您落水昏迷了一天一夜,可吓死奴婢了!”春桃见她醒来,喜极而泣。
落水?
温凝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片段——几日前,她在自家府里的池塘边散心,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丫鬟“不小心”撞了一下,失足跌入了水中。
那是她命运转折的开端。
因为那次落水,她高烧不退,缠绵病榻。而裴宥,彼时刚因战功被封为骠骑将军,风头无两,恰好前来温府拜访她的父亲。听闻她病重,便以“故人之谊”的名义探望。
也就是那一次探望,让他“顺理成章”地对她表现出了“兴趣”,随后便向温家提亲。父亲受宠若惊,不顾她的意愿,欣然应允。
然后,便是那长达数年的,如同噩梦般的囚禁生涯。
温凝抚上自己的胸口,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……狂喜!
她回来了!
她真的重生了!回到了一切悲剧尚未发生的时候!
这一次,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!
裴宥……那个将她困在掌心,折断她翅膀的男人。她对他,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厌恶。
远离他,一定要远离他!
可是,裴宥那样的人,权势滔天,心思深沉。她一个无权无势的闺阁女子,如何才能彻底避开他?
上辈子,她试图用冷漠和抗拒推开他,换来的却是他更严密的禁锢和更偏执的掌控。他似乎就喜欢看她挣扎却无能为力的样子。
那么这一世……
温凝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。
既然顺从和抗拒都不行,那她就换一种方式。
她记得,上辈子听府里的老妈子闲聊时说过,裴宥最厌恶的,就是那种胸大无脑、尖酸刻薄、目光短浅,还偏偏自作多情、死缠烂打的女人。
他觉得那样的女人,愚蠢、聒噪,多看一眼都觉得污了眼。
好。
那她就做这样的女人。
她要藏好自己真正的性情,收起所有的聪慧和坚韧,戴上一副愚蠢浅薄的面具。她要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,让裴宥对她避之唯恐不及,连一丝一毫的兴趣都不会产生。
最好,是看到她就觉得厌烦,觉得晦气,恨不得绕道走。
这样,他自然不会再注意到她,更不会向温家提亲。她就能安安稳稳地,在合适的年纪,找一个家世清白、性情温和的普通人家嫁了,相夫教子,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。
这个计划,听起来天衣无缝。
“**,您怎么了?脸色好奇怪……”春桃担忧地看着她。
温凝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波澜,努力挤出一个符合“人设”的、有些娇纵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:“没什么,就是刚醒,有点晕。春桃,我饿了,快去给我端些好吃的来!要那个……桂花糕,还有冰糖雪梨羹!”
她的声音刻意拔高了几分,带着点颐指气使的味道。
春桃愣了一下,**以前虽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,但也从未如此直白地指使和挑剔过。不过转念一想,**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,性情有些变化也正常,便连忙应道:“哎,奴婢这就去!”
看着春桃离去的背影,温凝嘴角的笑容慢慢敛去,眼神变得坚定。
裴宥,这一世,我们两不相欠,各自安好。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过我的独木桥。
千万别再来招惹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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